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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虽然迟到了很久，但这的确是生贺没错，柱间生日快乐.

你会因为一个不知姓名的陌生人想要去改变生活吗？

我会。

01.

千手柱间忙完手上工作时，电脑桌面上的时间刚好跳到二十点整。

他拿起手旁的马克杯，喝了一口早已凉透的咖啡，然后扶着僵硬的脖子拨号给秘书台，让桃华把下个星期的行程计划发过来。 

日程表很快就传真到他的手里。才打印出来的纸张还残留着墨水的香气，密密麻麻的黑体字像蚂蚁一样塞满整个纸面。虽说只有薄薄两页，但这上面的工作安排几乎霸占了他除去睡觉与吃饭以外的所有时间——不，有时候他连睡觉吃饭的时间也没有。

一边思考这种生活的乐趣在哪，千手柱间一边认命地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，将已经定下的私人活动标注上去，让桃华这位得力助手帮他再做调整。

晚上回家前，他先开车去了一躺超市。

站在玲琅满目的速食食品区，他突然觉得，糟糕的事情有很多，饥饿与孤独只是其中两种，但如果这两者结合在了一起——独自一人在只有电视回声的房子里，吃着仅能饱腹的食物，这大概是最糟糕的事了吧。而他每天都在经历、循环，并不知何时才能到达终点。

将商品架上剩下的最后两盒蘑菇杂饭放进购物推车，千手柱间打算再买一盒果汁，做为他今日的最后一餐。

周三中午的饭局，到了傍晚才结束。将合作伙伴送上车后，千手柱间忍不住长长地舒了口气。席间他喝了不少酒，白的红的各种都有。其实他并不喜酒，但没办法，这是饭桌上传达善意的一种方式，而他的舌头也早已养成了对不喜欢味道的容忍。

借着在血液里乱蹿的酒劲，他突然想四处走走，没有目的地，就沿着这条积着雪的街道，一路漫步到尽头。 

让随行的桃华几人回公司处理剩下事宜，千手柱间难得给自己放假，准时下了班。他站在路口，对面的信号灯显示还有二十秒行人才能过街。穿着各式制服的学生拥簇在他周围，嘴上聊着他或熟悉或陌生的话题，吵吵闹闹的，就像是电线杆上的那排鸟雀。千手柱间津津有味地听着，这些稚嫩的声音让他回忆起了他人生中收到的第一封情书，还有国中时和前辈们一起在甲子园的比赛，以及大学毕业那天与室友的合影。这些事情似乎就发生在昨日，记忆里的画面却陌生遥远，不可追溯。

他想，他大概是老了吧。

绿灯亮了。少年们踩着单车追逐离去，女孩们落在后面，嬉笑着小步前行。 

不，还没有。

他解开领带，迈步跟了上去。

他的灵魂还活着，只是在等待一个火星将他重燃。

闲逛到一条陌生街道，千手柱间被一家面包店吸引了视线。店的门口种了两株天堂鸟，半人高，枝杆纤长，绿叶肥厚，微微弯曲的弧度像天鹅的颈，明艳的花萼吐着星蓝的蕊，一枝独立于其中。在它的前方立着一块黑板，上面用白色粉笔写着「十八点，手作面包新鲜出炉」。 

千手柱间抬起手腕，表盘上的时针与分针恰好指向数字六与三。那就买点面包当明日早餐好了，这么想着，他决定进店看看。

他握上把手，透过镶在门上的细长玻璃，瞧见门内也有一只手握住了门柄。那只手戴着黑色手套。店内的暖气在玻璃上氤出了一层雾气，他却在这片朦胧中，晃见了一截手腕，那是雪的颜色。 

一人推，一人拉，深色的门向外开启。在那逐渐扩大的间隙中，千手柱间看清了门内人的脸。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秒，然后擦肩而过。  

温暖的店内，小麦粉的香像秋风一样将他包围，千手柱间伸手按住胸腔里怦然乱跳的心脏，疑惑不解，这是怎么了。

怀着探究的心情，第二天，他踩着时间再次来到面包店，又一次与这位陌生人擦肩而过。 

没有交流、没有问好，他与对方就只有短如一瞬的视线相遇，以及一阵莫名加速的心跳。

千手柱间无法解释这一切，好奇与探索欲却久违地重回他的身体。从那以后，他成了这家店的常客，以一种隐秘又期待的心情，保持着与这位陌生人一日一见的际遇。

他默默注视对方将单薄的夹克换成厚实大衣，脖间的围巾从黑色换到灰色，又从格纹换为印花。口味也从树莓贝果变成蘑菇与干葱头做的咸味挞。他自己也将这家店的面包甜点尝了个遍，也知道每次擦肩而过时，对方身上那股淡淡的甜味，是来自店内一款加入了威士忌的巧克力硬曲奇。

这样奇妙又默契的每日一遇持续了一个月，又一个月。千手柱间认为两人会将这份无言的缘分延续到冬日结束，并暗自在心里决定，等春日来临，就去邀约对方一同出游赏樱。但生活总是这样，计划永远追不上变化。月底，一场临时会议，打破了两人之间的维系。

千手柱间下班赶到面包店时，时间已过七点。店内只剩下一排排空篮子，与寥寥无几的顾客。这里面，没有那个人的身影。

与他相熟的店员笑着向他打招呼，说今日他来的有些晚，面包已经全售完了，只剩下一些磅蛋糕与三明治。千手柱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，才说，没关系，我明日再来。

回家后，他叫了一份外卖。等待时，他坐在沙发上，茫茫地盯着电视里闪烁变换的广告，不明白此时像铅一样灌进心里的低落是从何而来。

接下来的一个多月，为了争取一位重要客户，千手柱间接连加班到深夜，再一次回到公司、超市、家，三点一线的生活。期间，他也曾特意挤出时间又去了一次面包店。那人还是和以前一样，羊绒围巾裹了两圈，遮住小半张脸，配着那头长发，毛绒绒的就像一只过冬小动物。他已经买好了面包，抱着牛皮纸袋正准备离开，千手柱间猜里面装了四个焦糖肉桂卷和两块蒜味佛卡夏。

唯一与以往不同的，是他刚一进门，那双视线就跃过他人，直直看向了他。目光像是实质一般，沉甸甸的。

千手柱间攥紧手指，一种陌生的情绪慢慢涌向他。他想开口，想解释，他这几天没来，是因为工作太忙，他还想多问一句，你最近过得好吗——但他没能叫住对方，一通从公司打来的电话拖住了他的脚步。

顺利签约那天，千手柱间收到了一封邮件，来自他的父亲，内容只有一句话，「做的不错」。

办公室外传来了敲门声，是桃华。她进来提醒他，马上就到下班时间了，等会儿他是自己开车去参加庆功聚餐，还是她找代驾送他。

庆功啊……

但为什么他没有丝毫成就感呢……

千手柱间看着屏幕上的邮件，想起小时候，国语老师曾布置过一篇暑假作文，题目是「未来的我」。那时的他，梦想是成为山口组的一名高级干部，千手佛间知道后，把他狠狠地收拾了一顿，还关了他两个星期的禁闭。后来上了国中，他又迷上了棒球，梦想又变为成为一名职业棒球员，励志从甲子园打进MLB。再后来，他又想成为植物学家、木雕师、体育老师，甚至还想过开一间赌馆，自己坐庄当老板。但最后，他却听从父亲的安排，毕业直接进入家族企业。

对于这个决定，他的弟弟千手扉间是家里唯一提出反对意见的人。他说，你该去做你想做的事。

想做的事？现在已经没有了啊。

千手柱间笑着答道，说完内心却是一片空然。不管是棒球员还是赌馆老板，对于他，都失了热度，成了别人的梦想。虽然他并不喜欢父亲的安排，却也不讨厌。抱着先这样吧，等以后再说的想法，他便在这待了整整五年，从公司最底层的实习生一路上升到现在的部门经理。

那他还要在这继续待上五年、十年，甚至更久吗？

他的人生就这样一辈子按部就班地过下去？

不。

千手柱间的答案很肯定。

“不用帮我叫代驾，桃华，一会儿你帮我向大家道个歉。”

千手桃华皱了皱眉，疑惑地看着男人突然动作利落地整理桌面、清点物品。

“道歉？”

“晚上的聚餐我就不去了。”壁钟的秒针嘀嗒嘀嗒地走动，像一颗火星旋绕在心口。千手柱间穿上外衣，理出长发，冲对方灿然一笑，“有一个很重要的人，我必须马上去见他。”

刚停好车，千手柱间就看见店员拎着黑板走了出来。他笑着上前打了个招呼，对方很意外地看着他，说第一次见他来的这么早。他扬了扬嘴角，并没有多作解释，只是报了一长串名字，请对方将这些面包打包装好，他全买了。

结账时，门被拉响，一道熟悉身影进入视线。千手柱间接过找零，道了声谢，抱起满满的两大纸袋，与那人擦肩而过，走出了店外。

深冬的夜总是来的特别早，千手柱间站在门外，看着来往的人流，鼻息间呵出的白蒙雾气立马消散在风里。他并没有等待多久，男人就空手走了出来。

门口的天堂鸟，花已经谢了，绿叶倒依旧油亮昂然，偶尔几束车灯打过来，像宝石一样闪着光。千手柱间叫住他，举了举怀里鼓鼓的纸袋，说，“我买多了，要一起吃吗？”

街边的路灯一盏盏亮了起来，他看见对面人的眼里也跟着亮起一簇光，像夜空里升起的太阳。然后，他听见——

“这个搭讪真是太土了。”

他的生活，就从这里开始改变吧。

【Fin.】